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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三章 流血之城 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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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軍團,共和軍的火炮居然在這當口炸膛。我大喜過望,叫道:“殺!”

現在也不需要有別的命令了。陳忠的力戰本就將諸營的士氣鼓了起來,而現在共和軍的火炮炸膛更如火上澆油,仁義信三軍團圍繞著剩下的三輛鐵甲車殺入了敵陣,廉字營緊隨其後,原本已有疲態的勇字營也不知哪裏來的力量,翻身重新殺了回去。一時間,耳邊充溢著的盡是刀槍撞擊以及人馬的嘶吼。共和軍的防禦雖然嚴整,哪裏還擋得住這等近乎瘋狂的沖鋒,立時被撕扯得支離破碎。只是共和軍殊非弱者,盡管一瞬間有點混亂,但幾乎馬上就已恢覆秩序,組織起了有效的反攻。

組織反攻的,是一個身穿鐵甲的將領,在他的身邊豎著一桿“莫”字大旗。這個人,看來就是共和七天將中的莫登符了。他在旗下指揮著共和軍輪番阻擊,雖然地軍團的攻勢如潮,但共和軍一直牢牢守著他們的炮陣,帝國軍怎麽都攻不過去。

如果能刺殺他,共和軍必定大勢已去了。我把望遠鏡放好,扭頭道:“小殿下,我要去把那莫登符挑下馬來,你隨我去吧。”

小王子被我嚴令不得妄動,一直有點無精打采,此時卻精神為之一振,從馬鞍前摘下槍來道:“好!楚將軍,我們去吧。”

小王子現在的槍法已經極為了得了。他與我雙槍齊出,殺那莫登符一個措手不及,得手的可能性很大。我低聲道:“我們不能帶太多護兵前去,不然他會有防備,就退入陣後不出來了。你就把你隨身的幾個親兵帶去吧。”

小王子隨身的親兵名叫銀槍班,共六人,全是槍術高強之人。我的親兵是馮奇他們,近身格鬥全都很強,但在馬上卻遠不及小王子的銀槍班了。他點了點頭,扭頭道:“銀槍班隨我來,餘者留下。”

我道:“你護在我身邊,由我去刺他。我們只有一次機會,不要戀戰,一擊不中也立刻返回。假如陷入重圍的話,我們反要害死地軍團兄弟的。”

小王子點了點頭道:“我明白了。”他伸手束了束腰帶,把護面戴上後道:“姐夫,我們上了吧?”

我也戴上護面。在護面上,不由笑了笑。帝國宗室,幾乎盡是一些酒囊飯袋的窩囊廢,幸好有小王子這等新鮮血液。我讓馮奇他們護住大旗,不要有異動,一打馬道:“出發!”

八騎馬飛馳而出。現在前方已是一場混戰,不要說共和軍,帝國軍也不會在意後面又沖過來八個人了。在護面下,我緊盯著那個正在指揮著的莫登符,手又把槍桿握得緊了緊。

許久沒有這般親自沖陣了,剛才我有意不讓飛羽跑得太快。飛羽的速度過於驚人,如果我一開始就讓它全力疾馳,只怕會引起莫登符註意。不過現在只剩了四五十步之遙,已經可以發力了。我扭頭對小王子喝道:“殿下,開始了!”說罷,雙腿一夾飛羽兩肋,飛羽一聲吼,立時全速沖出。

飛羽的速度,實在可以稱得上風馳電掣。可是飛羽剛要發力,邊上有一騎也突然向莫登符沖去,馬上騎者厲聲喝道:“莫登符,拿命來!”

那是曹聞道!曹聞道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。莫登符一心指揮,身邊的護兵已少了些,他只怕一直在等這個機會。他的馬雖然比不上飛羽,可是他離莫登符更近,沖得也更快。莫登符顯然吃了一驚,從馬上摘下了長槍正待還擊,曹聞道已如一道閃電直取莫登符,長槍指向莫登符前心。

好槍法!

我暗暗喝了聲彩。先前曹聞道擊敗方若水時不無取巧,但現在這一槍卻是實打實的,力量、準頭,無一不是上佳。小王子在地軍團中不太管軍機之事,閑下來就練槍,陪他練得最多的就是曹聞道。看來這種陪練對曹聞道來說也是受益匪淺,他的槍法已大有進步,這一槍更是深思熟慮,有備而發。早知道曹聞道也有這個心思,一直在等待機會,我都用不著上來了。

莫登符的長槍剛舉起來。他戴著護面,我看不到他的樣子,但可以說他肯定已是面如土色了。曹聞道這一槍的精氣神無一不是上上之選,莫登符根本不可能躲開,這回縱然他有天大的本領,也要受穿胸之厄。

眼看曹聞道的槍就要刺中莫登符前心了,從莫登符的右邊忽然伸來一個槍尖,就在莫登符胸前與曹聞道的長槍一磕。“啪”一聲響,曹聞道的槍竟然被頂得往一偏,卻紮在了莫登符左肩,鮮血立濺。莫登符卻也了得,右手槍往地上一紮,一把抓住了曹聞道的槍桿,厲聲道:“殺了!”

變起突然,曹聞道原本十拿九穩能殺了莫登符,卻被邊上突然刺出的一槍破壞了。我暗叫可惜,心中卻也是一寒。曹聞道剛才這一槍,實是超越了他自身的實力,一般人根本擋不下來,但救了莫登符的這一槍力量竟能與曹聞道匹敵,而後發先至,速度更在曹聞道之上,加上能在千鈞一發之際刺中槍桿,力量和準頭實是駭人。有這等本事的,除了丁亨利還會是誰?

曹聞道的槍被莫登符抓住了,莫登符的護兵卻在一瞬間包抄過來,將曹聞道圍住。我心急如焚,猛地沖去。也幸好飛羽的腳力驚人,莫登符的護兵還沒來得及將曹聞道完全包圍,我已經沖到了曹聞道身邊,挺槍向莫登符刺去。

槍去如閃電。這一槍的力量和速度,縱然不能超過曹聞道剛才的一槍,我敢說也是相去無幾了。莫登符定然沒料到這麽快就有第二人沖到他跟前,此時我離他已是不遠,看得到他眼中流露出的驚恐。

眼看這一槍又要刺中他了,右邊忽然又有一槍刺來。雖然我已有防備,可是這一槍還是快得異乎尋常,一眨間就刺中了我的長槍槍頭下一尺許。我只覺手中的槍桿活了一般一顫,“啪”一聲響,虎口都是一麻,而就在這當口,莫登符將曹聞道的槍一扔,掉轉馬頭向後退去。

機會失去了!

我暗自嘆息,可是心頭卻如烈火般燃起。救了莫登符這人眼下還在,如果他真是丁亨利,那麽殺了他後對共和軍的打擊更大。

我的長槍被這人一擊側向邊上,那人的長槍已趁勢向我前心刺了過來。此時我的槍勢已老,回槍自是來不及,右手一擡,槍尾甩了起來,一下將那人的長槍擋開,左手一托槍身,槍頭已劃了過來。

這一槍以攻代守,使得如行雲流水,雖然知道不是時候,我還是有點得意。雖然許多未上陣,但我的槍術全然未曾荒廢,定要讓他吃個苦頭。只是那人剛才這一槍顯然不曾用老,不等我的長槍擊中他,他已將槍抽回,一下把我的槍擋在了身外。

這幾招以快打快,一瞬間我們的槍已相交三次。“啪啪啪”三響連在一起,直如長長一聲。到了此時我已經斷定,此人定然就是丁亨利。我正待挺槍再上,那人忽然道:“楚將軍,你輕身邀鬥,豈非不智?”

聲音清朗響亮,果然是丁亨利。而這時莫登符那些護兵已經將他團團護住,即使我再要沖上去也刺不到他了。我被他一口叫破,也高聲一笑,摘下護面道:“丁亨利將軍,你藏頭露尾,豈非同樣不智?”

我剛摘下護面,他也同時將護面摘下了。頭盔下,他的一頭金色頭發有一縷露出來,極是顯眼,而碧色雙眼也如海水般深邃。丁亨利淡淡一笑,道:“楚將軍取笑,亨利有禮。”

共和軍的真正指揮官是丁亨利,說不定連共和軍本身都有不少人不知道,因為看到這一直跟隨莫登符的護面武士竟是丁亨利,那些護兵都有些驚訝。丁亨利舉槍一揚,他身後一桿大旗忽然脫落了一層,露出一個鬥大的“丁”字。丁亨利高聲喝道:“丁亨利在此!共和軍的勇士們。”

共和軍中同時爆發出一片歡呼。本來我們已經占得上風,可是丁亨利這個先聲奪人的出現使得莫登符受創敗走無足輕重了。我看了看周圍,小王子和銀槍班也已沖到了我身邊,正與丁亨利和那些護兵對峙。知道了兩邊主將就在一處,共和軍和地軍團的人都在向這邊靠攏。

再這樣殺下去,只怕徒增傷亡,對戰局卻沒什麽幫助。我也將長槍舉起來,喝道:“丁將軍,今日一戰,你們平分秋色,就此罷手,來日再戰可好?”

丁亨利顯然也發現我們兩軍主將亮相得太靠近了,現在兩方的陣形都已經混亂,再殺下去,誰也奈何不了誰,最終只能兩敗俱傷。他點了點頭道:“好,以此為界,兩界各退十步。”

他從身邊取出一支令牌,我也摸出一支令牌,交給曹聞道道:“曹將軍,傳令下去,以此為界,各退十步。”

丁亨利派出的人和曹聞道兩匹馬並排跑去,地軍團得令,紛紛退後十步。讓我吃驚的是,共和軍退得同樣極有章法。表面上是退卻十步,其實十步的距離在戰場上根本無關緊要,而退卻卻是在重整陣形。假如共和軍言而無信,趁勢沖來,僅僅十步是組織不起陣形的,只會吃個大虧。但現在共和軍恪守承諾,而且他們退得井井有條,絲毫不亞於地軍團,要是我們趁機沖鋒,那吃虧的反倒是五德營了。

曹聞道和丁亨利派出的人傳下令去,兩軍之間已經分隔開一道二十步的通道,竟是整整齊齊。我偷偷看了一眼丁亨利,他眼中也有些吃驚,想來他自認共和軍精銳,沒料到地軍團的精銳更在他們之上。

這時曹聞道已退了回來,將令牌交還給我,小聲道:“統制,共和軍不錯,要小心。”

我點了點頭。曹聞道自是提醒我防備共和軍突然下手,不過現在五德營的陣勢如此嚴整法,後動手的以逸待勞,誰先動手反而誰吃虧。我揚聲道:“丁將軍,今日已成死局,再戰無益。閣下以為然否?”

丁亨利點了點頭道:“然。”他側轉身,高聲喝道:“傳令,三軍撤退。”

看著共和軍緩緩退去,小王子小聲道:“楚將軍,就這樣放他們走?”

我苦笑道:“就算我想要言而無信,一般討不到好處。現在這樣,實是最好的結果。”

雖然共和軍依靠火炮優勢在初期占了上風,可現在五德營已經殺到了他們跟前,這優勢已不存在了。再殺下去,只是讓雙方將士白白傷亡而已,現在罷手不鬥,雙方應該都能接受。只是我不敢太過相信共和軍的承諾,命曹聞道將騎兵沿線排開。一旦丁亨利回身再戰,就以騎兵猛沖。不過看丁亨利讓部隊殿後的是防禦力量最強的長槍隊,顯然他並沒有返身再戰的意思,但也並不完全信任我,同樣防備我會趁共和軍撤兵時攻擊。只是他們退去後,下一波攻勢只怕更難抵敵,好在我們對他們已經不算全然無知,總算是此戰的一個收獲。

當共和軍退走後,地軍團開始收拾戰場,向城中退卻。進入城門時,我看見畢煒獨自站在火軍團的陣地中。這次共和軍進攻,首要目標就是火軍團,看來丁亨利是要憑借火炮之利,一舉摧毀我們的火炮力量。從這個角度看,他已完全達到了目標,火軍團想要恢覆元氣不是一朝半日的功夫。而在此期間,我們的炮火力量大大受損,只能任由共和軍逞威了。

這一戰,從一早開始,持續了半天時間。雙方投入兵力大約都在六到七萬,戰後檢點戰況,地軍團損失一千餘人,火軍團則更為慘重,傷亡超過了三千。戰具方面,神龍炮被擊毀了十尊,鐵甲車一輛,共和軍的損失則是一門神威炮炸膛,傷亡大約在兩千上下。這一天畢煒一直在戰場上站到全軍入城,是他的親兵把他拖回來的。據說當天晚上畢煒在自己營房痛哭失聲,一夜未眠。事後,他上書自責,要求自罰一年俸祿,並且取出三分之一積蓄作為火軍團陣亡士兵的撫恤。畢煒頗善聚斂,他的家產相當豐厚,所以三分之一是個十分可觀的數字。因此火軍團雖然遭到如此重創,軍心反倒更加團結,誓要追隨畢煒雪此大恨。

第二天,我還在擔心共和軍會再次來犯。然而斥候帶來的消息讓我極為意外,丁亨利已率全軍退走。在共和軍廢棄的營地裏,斥候找到一封他的親筆信,是丁亨利手書留給我的。書中說兩軍已成水火之勢,舊日情分不必掛懷。然孰去孰從,他還希望我三思。看來丁亨利一直沒放棄招降我之意,盡管這完全不可能。不過丁亨利雖然說舊日情分不必掛懷,字裏行間還是看得出他的痛苦。

盡管包括我和丁亨利在內,許多人都曾對和平寄予厚望,並且付出了太多的努力,有些人甚至付出了生命,和平最終還是不曾到來,我和丁亨利最為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。帝國和共和軍之間,戰火終於全面燃起。東平城下之戰,僅僅是第一次大規模戰役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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